黄庭坚《小简两篇》原文及对照翻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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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选自《山谷老人刀笔》。黄庭坚（1045—1105），字鲁直，号山谷道人、涪翁，分宁（今江西修水）人，北宋诗人、 书法家。小简，短信。     与洪甥驹父     驹父外甥推官：得来书，并寄近诗，句甚秀而气有余，慰喜不可言。甥风骨清润，似吾家尊行中有文者，忽见句法如此，殆欲不孤老舅此意。君子之事亲，当立身行道，扬名于后，文章直是太仓之稊米耳。此真实语，决不相欺。又闻颇以诗酒废王事，此虽小疵，亦不可不勉除之。牛羊会计，古人以养其禄。老舅昔尝亦有此过，三折肱而成医，其说痛可信也。邓翁亦甚相爱，论亦及此。切希加爱，不具。九舅书上。 〔洪甥驹父（fǔ）〕洪刍，字驹父。他母亲是黄庭坚的妹妹。 〔推官〕州府里掌刑狱的官。 〔句甚秀而气有余〕文辞很清雅，文理很充沛。 〔不可言〕说不出来。形容程度深。 〔风骨清润〕风度高超文雅。 〔尊行（háng）〕长辈。 〔有文者〕有文采的，能写文章的。 〔殆欲不孤老舅此意〕大概是想不辜负我这番心意。殆，大概。孤，辜负。此意，指培养教育使他在文章上有成就的愿望。 〔事亲〕事奉父母。 〔立身行道〕在德行操守上有建树，行圣贤之道。 〔直是太仓之稊（tì）米耳〕只是国家粮仓里的稊米罢了。太仓，国家粮仓。稊米，稊草结的实，比谷米细小。 〔闻颇以诗酒废王事〕听说（你）为饮酒赋诗而荒废公事。王事，国家的事，指推官的职责。 〔小疵（cī）〕小毛病。 〔勉除之〕努力去掉它。 〔牛羊会（kuài）计，古人以养其禄〕意思是公务方面的琐碎事也不可忽视。牛羊，养牛羊。会计，管财物。养其禄，意思是得俸禄以养家。《孟子·万章下》：“孔子尝为委吏（管粮仓的小官）矣，曰：‘会计当（dàng）而已矣。’尝为乘田（管畜牧的小官）矣，曰：‘牛羊茁壮长（zhǎng）而已矣。’” 〔此过〕这种过失（指以诗酒废王事）。 〔三折肱（gōng）而成医〕三次折断肱骨就成了医生。意思是，多吸取失败的教训有好处。肱，臂的肘下腕上一段。《左传》定公十三年：“三折肱，知为良医。” 〔其说痛可信也〕那种说法很可信啊。痛，甚，极。 〔邓翁〕邓老先辈。翁，对老年人的敬称。 〔论亦及此〕提起你来，也谈到这一点（诗酒废王事）。 〔切希加爱〕恳切希望多珍重（以改掉缺点）。 〔不具〕不一一说到。 〔九舅〕黄庭坚排行第九。     与王立之     每思足下有日新时迈之气，颇欲以文字相从。所居既南北相望，又公私匆匆，初无暇日，但驰仰耳。辱教，审体力胜健，为慰。承尊府往怀州，几时当归也？复少游书，词意自相了，佳作也。若读经史贯穿，使词气皆遒，便为不愧古人矣。刘勰《文心雕龙》，刘子玄《史通》，此两书曾读否？所论虽不高，然讥弹古人文病不可不知也。高丽纸得暇即写。多事，草草。 〔王立之〕生平不详。 〔日新时迈之气〕时刻进步的气概。日新，每天有新的面貌。时迈，每时都超过以前。 〔颇欲以文字相从〕很想用文字和您交往。从，随着（您）。这是客气说法。 〔南北相望〕指相隔很远。 〔公私匆匆〕公事私事很匆忙。 〔初无〕本没有。 〔驰仰〕远远地仰慕。 〔辱教〕蒙您给我来信。 〔审体力胜健〕知道身体很好。 〔为慰〕以此（体力胜健）为安慰。 〔尊府〕您家中的人。 〔怀州〕现在河南沁阳一带。 〔少游〕秦观，字少游。与黄庭坚同为苏门四学士之一。北宋著名的词人，著有《淮海词》。 〔词意自相了（liǎo）〕语句和内容恰好互相照应。文章写完，意思也恰好说尽。了，完结。 〔读经史贯穿〕把经书、史书都读透。贯穿，融会贯通。 〔词气皆遒〕文词和文气都刚劲有力。遒，强健。 〔刘勰（xié）〕字彦和，南朝梁人。所著《文心雕龙》是我国最早的成系统的文学批评专著。 〔刘子玄〕刘知几（jī），字子玄，唐玄宗时官太子宾客。所著《史通》是我国最早的成系统的史学理论专著。 〔所论〕指前两书中评文史的论述。 〔讥弹〕评论，指出缺点。 〔高丽纸〕一种质地坚韧的纸，原产于高丽（朝鲜的古名）。这里指王立之求黄庭坚写字的那份纸。 〔多事〕事情很多。

〔草草〕信写得很潦草。信札里常用这个词结尾，有表示歉意的意思。

    小简的写法近于随笔，没有特定的主题，随兴之所至，行云流水，少则三言两语，多则十行八行，想到便写，兴尽则戛然而止。由通常作文的道理看，其格局散漫，没有明显的起承转合，甚至缺头少尾。可是仔细吟味，却令人感到情意恳切，章法灵活，言简而意厚，余韵不尽。读这类小简，既可欣赏它的内容，又可以学习它的写法。     前一篇小简，勉励外甥要务实际，不可迷恋诗酒而流于浮华；后一篇小简，劝告对方要多读古人书，以增长见识，不可满足于小的成就，故步自封。都是劝勉别人应该重视实学。

    文言书信多用客气话，这两篇小简中有哪些？这是不是俗套？同样是书信，这两篇小简与前面的《答司马谏议书》风格迥异，可作比较。

小简两篇/黄庭坚
一、与洪甥驹父

驹父外甥推官：收到你的来信及你寄来的新近诗作，文辞很清雅，文理很充沛，我内心的欣慰和喜悦说不出来。外甥你风度高超文雅，就像我们家长辈中有文采能写文章的人，忽然看到你的文章句法像这样，大概是想不辜负我这番培养教育你的心意。君子侍奉父母，应当在德行操守上有建树，行圣贤之道。扬名在后。文章只是国家粮仓里的稊米罢了。这是真实话，决不骗你。又听说你为饮酒赋诗而荒废公事，这虽说是小毛病，也不能不努力去掉它。公务方面的琐碎事也不可忽视。我过去也曾经有过为饮酒赋诗而荒废公事的过失，多吸取失败的教训有好处，那种说法很可信啊！邓老先辈也很爱你，提起你来也谈到这一点。恳切希望多珍重（以改掉缺点），不一一说到。九舅写。
    二、与王立之
    每每想到你有时刻进步的气概，很想用文字和你交往。你我相隔很远，公事私事很匆忙，本没有空闲时间，只能远远的仰慕你罢了。承蒙你给我来信，知道身体很好，以此为安慰。你家中的人前往怀州，几时回去啊？寄给秦观的回信，语句和内容恰好互相照应，好作品啊。如果把经书史书都读透，使文词和文气都刚劲有力，就是不愧古人了。刘勰的《文心雕龙》，刘子玄的《通史》，这两部书读过吗？所评述的虽然很不高深，但是要评论古人文章的缺点就不能不读这两部书。这封信是我抽空用高丽纸写的。事情很多，信写得很潦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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